革命年代其实很精彩(2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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裕仁十分希望在治国成就上超过自已的老爹,具体来说就是杀更多的人、抢更多的地盘。他老爹抢了台湾、朝鲜,打赢了俄国,裕仁就想抢整个中国,打赢英国、美国、苏联及任何挡在路上的国家,最好是打遍世界无敌手、把膏药旗插遍全亚洲,才能显出自已的雄才伟略。

当然,在征服亚洲及世界的过程里,肯定会死很多人,会杀掉很多无辜,会给平民带来深重的灾难。但从他几个老师的品行及后来的表现来看,裕仁对搞阴谋、玩手段一类勾当,是有相当兴趣的;对和平、安居一类东西,则是相当没有兴趣的。

而要实现统治世界的梦想,他首先要对付的不是中国,也不是俄国,却是身边满脸恭顺的大臣。

经过二十几年不打大仗(不是不打仗)的生活,虽然军人地位很高,但在日本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文官集团,军队同他们之间达成了权力平衡,共同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行。国家高层已经习惯了正常人的生活,按步就班也能爬到最顶峰,然后领一笔退休金回家,对打打杀杀的冒险兴趣不大。

国泰民安,臣民拥护,本来是件好事;但到了裕仁那里,却变成了麻烦。

三十岁的天皇从小就学打仗,长大了就在地图旁边想打仗。可是军部的老头子和内阁的文官们永远都在说,仗是不好打的,国家是折腾不起的,事情是我们应该干的,天皇陛下只用享福签字就可以了。

裕仁很生气,后果很不严重,因为这些不喜欢折腾的老头子并不是一小撮人,而是代表一个庞大的集团,辈辈相传、根深叶茂,一张嘴就是俺当年跟你爹如何如何。自已身为天皇,不能有失身份去吵架(也吵不赢),经常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,这帮老家伙都是多年熬出来的油渣,嗅觉比狗精,反应比兔子灵,急了眼比狼还狠,要是和他们直接翻脸,只怕明天就要被驾崩。

既要保持明君形象,又要不动声色地踢开文官集团和军部的老头子,实现自已大权独揽、称霸世界的梦想,裕仁只能扶持第三股势力:少壮派军人。

作为国家全力培养的高级人才,日本军人的精英生涯,其实是不太精英的。

住在军营里,成天被上司欺负,不爽的时候就欺负下属,吃的军粮永远单调无味,拿的薪水只能说强差人意,最重要的是,学了十几年打仗,满脑子都是跑别人家抢东西,最后参加工作才发现啥也用不上,只能呆在酒馆妓院里面吹牛混日子。在军校的时候,天天排成绩、论座次,毕业了就跟着师兄们一块熬资历,等着几十年后拿一份勉强体面的工资退休–这就是和平年代大部分日本军人的职业规划。

年少气盛的裕仁野心勃勃,渴望权力;年少气盛的日本军人也一样希望出人头地。无数次他们希望能打一场恶仗,带着大军攻城掠地,同士兵一齐肆无忌惮地强奸、抢劫,然后在无数观众欣羡的目光中接过勋章鲜花,向大家展示自已烧杀抢掠的成果:地图上这一块地方,是我抢来的!

每一次他们雄心勃勃地向上司建议打仗的时候,军部的老将军们总是不屑一顾:你们懂什么,一边呆着去!

于是每次年轻军人们都被轰出来。他们不知道(或者不愿知道)国际关系有多复杂,不知道国家经济怎样运转,不知道正常人的生活有多美好,但他们知道一点,只要那帮老头子在位,自已就永远只能愤愤不平地缩在角落里喝劣质清酒,然后在酩酊大醉中好梦一日游,第二天醒来,屌丝依旧。

本来在学校的时候,帝国的少壮军人们心理就比较阴暗;毕业后长期关在军营里看一帮老头子的皱皮脸,成天梦想如何去其他国家抢劫强奸、杀人放火,日复一日地变态下来,终于蛋疼菊紧,憋成了内伤。

于是裕仁站了出来,告诉内伤的军人们说:你们心迹甚好,朕很是欣赏,跟我走,有出路!

几乎不需要多少动员或劝说,少壮派军人全都选择了裕仁,其中比较特别的,是一个叫石原莞尔的陆军大学毕业生。

石原莞尔,日本陆军杰出战略家。

作为日本帝国的精英,日本陆大毕业的学生在专业上还是突出的。例如后来登场的土肥原,当特务时能拉起一班人马,做师团长则能带着机械化师团横冲直撞,正所谓文可提笔坑天下,武能上马乱乾坤,总之只要是捣乱害人的事,样样都能精通。

但捣乱是一回事,把捣乱上升到战略高度的就不多了,而石原莞尔就是这“不多”的人渣之一。他的危险之处在于,此人工于心计,办事脚踏实地,订的战略非常实际,非常可行,极具破坏力。

虽然战局几年后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发展,但是必须说句公道话,并不是石原订得不够好,而是时局变得太快, 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缘故。

石原是个很聪明的人。聪明人难免比较傲骄,而石原的特点是不仅对同事傲骄,对上司也毫不留情,经常挖苦领导;加上他不讲仪容也不爱洗澡,经常臭哄哄地挤进人堆指手划脚,所以没几个领导喜欢他。在陆军大学的时候得罪老师,本来能拿第一名的成绩硬是降成第二;同样的道理,他参加工作后,想在陆军省出人头地也没有资格,东晃西晃,最后只能去关东军,当一名小小的参谋。

一九二九年的时候,石原已经四十岁,按资历熬到中佐。作为一名情商不太高(或者说极低)的帝国军人,他没有战功,没有自已的嫡系部队,孤零零地扔在异国他乡,除了天天跟一帮头脑发热的军人吹牛外,没有别的爱好。如果没有意外,石原中佐大概能在退休前混到一颗将星,然后拿着薪水回家喝茶,继续天天侃大山。

想闹事总能找到机会的,尤其象石原一类不甘寂寞的人。二九年七月,关东军搞了一个活动,在中国东北进行一趟参谋旅行,主持旅行的人,是石原的好朋友、关东军高级参谋坂垣征四郎大佐(上校)。

板垣征四郎,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甲级战犯。

从某种意义上讲,板垣大佐从一个普通军人走向犯罪,直到最后恶贯满盈绞死在巢鸭监狱,都从这趟不起眼的旅行开始。

其实板垣的旅行本身并没什么。参谋们出差公干,无非是观察地形民风,看看开战时哪里可以屯兵供粮、哪个地方比较险要,个别办事认真的还会偷偷画个地图。全世界的参谋们都一个德性,早就是公开的秘密,也说不上什么不应该。之所以这趟旅行比较要命,是因为旅行的时候,不甘寂寞的石原中佐向大家发了一份战略规划,作为他多年钻研的心得。

石原的这份战略规划,大概可以归纳成几句话。日本代表东方文明,同美国为首的西方文明将来肯定会有一场大决战,而日本的实力显然不够支撑这场大仗;可是大和民族骨骼精奇天降重任,形势十分迫不得已,本着你不下地狱难道要我下地狱的精神,必须尽快吞并中国的东北和蒙古(满蒙),作为战争的生命线;然后,日本要同苏联保持友好、让美国保持中立,先打败英国、抢到东南亚的殖民地后,再同美国翻脸,最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决战,彻底征服亚洲,走向世界。

纵观石原的通篇规划,准备详细、步骤明确,胆大无耻而又有张有驰。苏联的重点不在远东,只要不去主动招惹,就能空出力量来对付英美;美国对打仗兴趣不大,只要小心避开雷区,争取一点时间对付英国不成问题;而中国的中央政府控制能力最远只在华北,因此吞并满蒙虽然会让中国人恼怒发狂,中国政府却没有干涉的能力,只能坐在南京生闷气。

从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三七年,事情大致是按石原的想法进行的。石原只估计错了一个细节,就是他手下那些想升职的二愣子军官,虽然和他一样做梦都想升官,却并不和他一样明白,什么才叫战略。

看过石原的报告,板垣等人都是热血澎湃:几十年不能犯罪真难受,终于有人给出指导思想,知道怎么害人了!

但是不管同苏联打还是同美国打,石原的计划都有一个困难,就是必须先吞并东北和蒙古。对这个问题,石原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:以关东军的实力,足够吃掉张学良的东北军,没问题!

说这句话的时候,关东军只是一支驻在东北的铁路警备队,在编兵员一万多人,装备主要是几十年前设计的轻武器及少量火炮;而他们的对手,是二十多万东北军,装备精良,拥有坦克、重炮和现代化的兵工厂,还有几百架飞机。

然而石原不屑一顾地说,打败张学良、吞并东北,没有问题。

对石原的自信,不少人其实是有点想法的。因为傻子也看得出来,铁路警备队同精锐东北军之间,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。

但是石原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。尤其在二九年年底,他和板垣等人看过东北军同苏军打仗的表现之后,石原信心更是无比充足,当场表示,以关东军的能力,拿下沈阳连两天都不用。

张学良固然差劲,但沈阳是他长期盘踞的大本营,石原如此小看,未免轻敌了点。正当所有人都在心里不以为然的时候,石原又加了一句话:“对付张学良,我连家传的宝刀都不要,只要用竹刀就可以了!”

狂人,十足的狂人。

夸完海口,石原开始着手实施他的战略规划:在关东军及东京军部宣扬自已的满蒙生命线理论,寻找一同冒险的同道,这项工作主要由板垣完成。

板垣不愧是高级参谋,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得力同盟:陆军省军事课课长永田铁山、参谋本部冈村宁次、东条英机。

以上几个人,都在后来的战争中扮演举足轻重的地位,但在研究石原的阴谋战略时,他们的军衔都还只是大佐。

所谓大佐,就是给老大做辅佐,说的话虽然不够份量,但弄点花样搞小动作,却也不难。

而军衔更低一级的石原,连承上启下的级别也不够。他告诉板垣,虽然东北军不堪一击,但具体行动还需要精密的策划,必须花时间认真准备,前后需要的时间,是两年。

于是板垣一趟又一趟地在东京和关东军里宣传石原战略、一个又一个地拉人;而石原则一趟又一趟地在东北旅游,地点是中国的吉林、辽宁、黑龙江三个省,旅游目的也很简单,为将来的战役准备行动地图。总而言之一句话,有条件要上,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!

随着石原一步步搞战略推销,东北的中日冲突,开始变得激烈起来。

本来是中国的土地,一定要驻上日本的军队、商号,一定要往那里殖民,还要派间谍、绘地图,不起冲突才怪。但奇怪的是,张作霖在的时候,日本人不管怎样闹事,最后都无可奈何,而张学良时代,日本人每次都能把没理说成有理,然后气势汹汹地问罪。

面对日本的咄咄逼人,张学良的对策也十分简单,就是沿用他老子的办法,拖。

日本人不管怎样问罪,都是上面拖下面、东家拖西家。拖到最后自然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,反正关东军就一万来人,撑死也反不了天。

这个计策,从张作霖时代流传到张学良,一直是居家旅行、赖帐卖萌的不二法宝。只是张学良不明白,张作霖敢拖,是因为他不怕跟日本人翻脸,而张少帅虽然也拖,却前怕狼后怕虎,不敢同关东军真刀真枪地干仗。

说到张学良,左右幕僚都只能长叹一声,因为张少帅的作风,实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。

作为全国著名富二代、民国四大帅哥之一,张学良一点也不象想象中那样古板。他做什么事都喜欢赶时髦,例如摩托车刚出来的时候,他就喜欢开摩托,后来有飞机,他又去学开飞机,有事没事在天上转来转去。

喜欢新潮,喜欢漂亮女生,并不是什么大错。但张少帅除了这几样爱好,还沾上了一件不该沾的东西:毒品。

民国军阀大都会吸两口鸦片。要命的是张学良年纪轻轻,不光喜欢吸鸦片,还染上了吗啡毒瘾,整天昏昏沉沉,不来两针就没有精神,已经到了不能正常工作的地步。中原大战的勾心斗角,前线后方战情瞬息万变,无时无刻不在消耗他的宝贵精力,此时的张少帅骨瘦如柴,已经快要没有能力顾及内政外交了。

对张学良的表现,几乎所有人都会得出一个结论:纨绔子弟。

在大家看来,张少帅如此自甘堕落,完全是忽略了思想工作的结果,说明一个人平时不注意加强人生观、世界观的教育,就很容易发生道德堕落,进而导致生活腐化、无法满足工作需要,最终对党国造成不可估量的重大损失。

以上评论,纯属胡扯。

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,一九三一年前的张学良都是成功人士典范。他控制着东北、占领了华北,是全国响当当的高富帅,实力已然超过国家元首蒋介石。之所以在上位后表现越来越差劲,主要还是因为压力太大。

以张作霖为代表的老一代东北军阀,几乎都是土匪起家,手下三教九流无所不有,指望他们真心去讲忠义道德,就象去妓院立贞节牌坊一样不靠谱。一九二八年张作霖在皇姑屯归天的时候,张学良差点被这帮老油渣弄下了岗,全靠奉系元老张作相大力支持,才当上了东北军的首领。

对张作相的做法,通常人们都会评论说,张元老真够意思,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自己的少主人。

这个评论,基本上是靠谱的,但也有一点例外,就是张作相去当东北军的头,恐怕局面马上就会一团糟。

张作相不敢当奉系老大,是因为东北军从来就不是一支完整的军队。

从一群土匪的杂合体开始,后来加入形形色色的各种成分,东北军内部派系林立,几个军头各有各的地盘。张作霖在世的时候,张大帅手腕最辣,谁敢不服上去就是一顿棒子;张大帅死了,这帮土匪头谁也不听谁,张作相虽然势力很强,却并不服众,他要是当老大,几个老兄弟是不会买帐的。

日本人敢炸张作霖,绝非单纯的解恨,而是算准了东北军那帮人群龙无首,不仅没有能力报仇,连团结都找不到基础,很容易被分化瓦解。所以形势逼人的时候,张作相看着中间那个座位热气蒸腾,就是不愿意坐上去烤屁股,反而抬出了年轻的张学良。

从某种程度上讲,张学良的地位,就类似于封建社会的弱势小皇帝,虽然人微言轻,但是几派大臣、外戚权力相互制约,反而可以达到一个奥妙的平衡,谁敢造反,其他人都能打着皇帝的旗号出兵摆平。这才是几派军头们看到张作相一心扶持“少主”时,全都点头同意的重要原因。

总地来讲,张学良就任新岗位后,工作还是很努力的。他深知自己不能拆几位元老的台,因此对他们的地盘都异常尊重,同时还不忘培养王以哲等少壮系军官,尽量发展自已的嫡系部队。而张少帅的工作难度也确实不是一般大,只要看第二年中东路之战时,他把援兵派去支援边防旅,结果援军竟然无法通过几个元老的防区,就能知道他在几个元老眼里的地位,那是真的没什么地位。

玩政治被大哥(蒋介石)坑,玩军事又被叔叔伯伯坑,少壮努力的张学良没有徒然伤悲,终于在一年后借着中原大战的东风,成功拿下华北大片地盘,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。借着论功行赏的名义,他成功地扩充了自己的嫡系,也大大增加了自己在元老中的份量,成为位高权重的四公子之一、全国知名的高富帅。

但是这一切,不是没有代价的。

二十七岁以前的张少帅虽然生活作风有点差(喜欢泡妹子),却也不算太荒唐。毕竟他十六岁就在老爹军队里当兵,出操站岗读军校都体验一遍,二十一岁就指挥旅级单位参加军阀大战,二十三岁当上军长,打的也是硬仗恶仗。普通人家的孩子这时工作还没几年,官二代张少帅却早已身经百战,小兵初上战场时的恐惧与困惑他经历过,大将决战关头的紧张与兴奋他也经历过,可以说是一步一堆血印走过来的。

工作如此危险、责任如此重大,平时搞点娱乐活动放松,实在不能算什么大事情;何况张司令并没有抢男霸女,甚至都不用光顾失足妇女,随便出去打个麻将,也有大把贵妇名媛排队找他放电。用张学良自己的话来说,他根本不是玩女人,而是让女人们给玩了。

不管玩也好、被玩也罢,张学良的事业是成功的。他整合了东北军资源,又强吞下大半个华北,成为中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。但正如俗话所说的,有多大权力,就有多大压力,他同时也给自已带来了巨大的工作负担,具体来说,是平衡东北军势力、消化吞并地盘。

东北军内部关系错综复杂,不少人都是听调不听宣,他的少壮派嫡系在里面不占优势,只能起到平衡作用;张学良既要满足土匪元老的要求,又要想办法扩充自己的势力,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。而在另一方面,如何治理东北老地盘、管理华北新地盘,张学良也是焦头烂额。

在很多人的想象中,吞并一块地盘似乎很容易,只要派兵过去竖上自己的旗子、吓得别人不敢来摘果子,就算万事大吉,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。因为扩出的地方不是原始森林,军阀们必须派人去收税、开矿,维持秩序并保证安全生产(至少不要让事故增加太多的成本),才能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收钱,用现在的话来讲,这是社会管理的一个系统过程。众多军阀可以没有节操,却不能赔本,否则占来的地盘就成了包袱,背着不是,扔掉也不是。最典型的是江西军阀朱培德,守着江西的大好盘面却不会经营,搞得省政府亏损连连,几乎连工资都要发不出来,最后只能狼狈辞职,跑到南京去做参谋。

老谋深算的朱培德都搞不定的事,年轻的张学良自然也是异常吃力。他在东北的水准只能说是强差人意,不过也不能怪少帅没水平,因为那帮元老们本来也高明不到哪里去;而新占领的地方又很难消化,象山西的阎锡山虽然走了,东北军派去的人却始终玩不转,搞得一个富得流油的省份到处出问题,大家都是怨声载道。

内部不团结,地方不服从,经济很麻烦,大哥(蒋介石)又危险,加上外交的日本、苏联都是虎视耽耽,张学良整天被一帮人包围着,不是请示就是报告。有数不清的事需要他过目,无数念头需要在心里打转,开会时每句话都要想几遍再出口,随时可能出现新的危机或冲突,这就是东北、华北最高军政长官、中华民国海陆空三军副总司令张学良风光八面的生活下,真实的另一面。

即使是五十岁的老政客,也不敢说自己能在这种环境里游刃有余,何况三一年的张学良才三十岁。紧张而繁重的压力下,女人已经不够发泄内心的压力,于是他开始寻求各种刺激,甚至学会了当时的新潮运动–开摩托,经常一身戎装在公路上飙车。而在这些手段都不够给力的时候,他只好不停地尝试更加新潮的手段,用现在的话来讲,这应该叫心理解压步骤的逐次升级。

不幸的是,张少良没有去找心理医生,却找上了感觉很舒适、后果很严重的毒品。于是他变得越来越颓废,直到最终差点玩成残废。

在各种资料里面,我都能看到对张学良的嘲笑和斥责。从后人的角度看,张学良确实有斥责的理由,因为他在三一年九月的表现,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。但是我同时也觉得,一个二十多岁就能指挥一个军、同敌人真枪真炮对杀的人,一个几十万东北军的首领,单纯地说他是胆小鬼或懦夫,恐怕有些过于简单或片面了;因为那一天晚上退缩的并不只是这个年轻人,还有几十万大军和无数身经百战的将领,想要明白后来发生的事情,就必须把各种情况都理一遍,看透背后的各种利益交织。

一九三一年,九月。

此时离石原莞尔说的动手时间,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,该准备的情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,关东军和军部也拉到不少同伙。在石原眼里,万事俱备,不管有没有东风,这把火都到了不能不放的时候。

石原的决定,是在南满铁路上放一小块炸药、炸掉一段铁路,然后关东军以防范东北军挑衅为名发起进攻,一举端掉张学良的军事基地北大营、占领全沈阳,接着迅速扩大战果,占领东北。

这是个神一般的计划,也是个漏洞百出的计划。先不说关东军打东北军有没有胜算,突袭最要紧的是出其不意,他把南满铁路炸开一段,所有人都听到动静了,还怎么趁人不备呢?而且要打就要早点下决心,事后补一个理由也完全来得及,完全不用临时找借口。

普通人能想到的地方,石原天才当然也能想得到。之所以计划订得漏洞百出,完全是迫不得已,石原也有一肚子苦水:兄弟我有难言之隐啊!

石原的难言之隐,是关东军并不归他指挥。

虽然日本军人傲骄之气十分严重,但作为国家武装力量,帝国陆军必须听军部的指挥,如果没有陆军大臣的命令,关东军司令是没有权力随便调动军队的,更不能擅自同中国开战。所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,石原中佐或东条大佐可以喝完酒瞎嚷嚷,总司令却必须十分谨慎,绝不能自作主张,否则形同叛国,坐牢、枪毙都是很自然的事。

所以石原只能先制造爆炸事件,然后派人冲击沈阳城,制造东北军向关东军挑起摩擦的假象,再逼司令部下决心开战,并把东北军赶出东北。考虑到手上兵力只有一万多人,想全歼二十万东北军不大可能,但要吓跑怯弱的张学良,却也不太难。

因为石原很肯定,张学良和他的下属们,并不知道进攻是他的命令,还是日本军部的命令;只要东北军不敢同整个日本开战,他的计划就赢了一大半!

石原的计划定好了。虽然漏洞百出,虽然困难重重,但还是找到一批人,愿意跟他一块冒险。很明显,这些人也是军人,想升官的军人。

有人手,有计划,有准备,石原下定决心,准备一举拿下东北三省,动手时间订在一九三一年九月二十八日。

没错,石原动手的时间,是九月二十八日,不是十八日。

本来一切都很正常,但到最后关头,还是出了一个差错:石原的计划被东京知道了。

说起来拿下满蒙、开辟中国殖民地,并不是什么新鲜想法,从关东军到东京,个个都能说上一套。但吹牛归吹牛,没有首相点头、没有陆军部批准,大家也就当个乐随便听听,并不认为那帮二百五军人有什么搞头。

但石原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。日本沈阳领事馆不停地往国内发消息,报告关东军状态不对,一会弄大炮,一会突然演习,一会又集结军队、从仓库里分发武器弹药,动向十分可疑,终于把外交部长弄出了疑心。这时石原手下的一个参谋去东京出差,业余时间喝多了酒,对着几个妓女不能自已,把石原的“雄图伟略”吹了出来。

酒馆向来是传递八卦消息的最佳途径,何况还有各种围观群众,很快这一计划就在圈子里传了开来,并且迅速传到了外交部长耳朵里。

很多人都以为这是没事干的军人跟妓女吹牛,外交部长却不当它是吹牛,因为从关东军的动向报告来看,那帮疯子很可能不是随便说说,而是要动真格的。

 

转自天涯:红潮笑笑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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